给赫夫换绷带的日子到了，在这之前几天，她一直住在利维坦的房子里，虽然从两年多前开始这房子就几乎没有来过访客，不过利维坦对于赫夫住在这里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适应。本来她就不需要睡觉，所以赫夫占了卧室对自己完全没有影响。利维坦在头几天试图给她做过一次饭，但是赫夫吃了之后便十分诚恳的建议出于不好意思这样麻烦自己以后还是在食品店买些东西吃就好，真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呢！利维坦想到，虽然她不太理解为什么赫夫看到食品店买来的东西就松了一口气。赫夫为了打发时间，读完了几本自己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虽然不大喜欢，“啧啧，图书管理员果然会给小姑娘推荐恋爱小说啊，真是无聊，要是手不疼就可以拆钟表来消遣了，利维坦，你身上那块怀表我也可以修，摆轮游丝系统的一个齿轮出问题了吧，走的有点慢。”利维坦带着半真半假的疑惑地看着她，“我并没有带表，我唯一的怀表还在你的店里。而且，恋爱是什么意思？”赫夫发出了一声诧异的“诶？”，随后睁大了金色的眼睛，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利维坦，“首先，你不可能没有带表啊，你身上有机械表里那种齿轮的声音，我绝对听到了。其次，你不知道恋爱是什么？”，她皱着眉，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不知道。”利维坦在被制造出后被要求诚实而简练的回答一切问题，于是她毫不犹豫的给出了这样的答案。“怎么会呢？你这么漂亮而有教养，一定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吧，怎么会没有人追求过你？”“没有。”，出于一些不知名的原因，赫夫好像对这个回答有些高兴，但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大概就是一个人发现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很快乐很快乐，不见就会想，于是一个人就会去追求另一个人，然后他们就可以很开心的生活在一起，这个过程就是恋爱吧。”“那我和赫夫在一起很开心，我可以和赫夫恋爱嘛？”利维坦在看到听完这个问题的赫夫之前并不知道人的眼睛还可以睁这么大、脸可以这么快变红。“啊呀，这个嘛……一般谈恋爱都是一男一女，咱们不是那样的，所以......”赫夫支吾着停住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大概不能也不愿坚定的说出拒绝的话，这让她很慌乱，她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说话比自己还要奇怪的人，“我也不清楚。”，让她更慌乱的是，利维坦居然认真地点了点头，虽然这是利维坦在发现自己的话让对方尴尬时的一种固定的程序性做法，但是在这时无疑使对方更加尴尬了起来。赫夫恨不得用枕头把自己重新闷死算了。利维坦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用平静的语调对赫夫说：“明天你得换绷带，今晚你早点休息吧。”，随后端起床头柜上的油灯，用火钳拨弄了一下炉火，走出了卧室，留下尚未从震惊和尴尬中缓过神来的赫夫呆呆地坐在黑暗里。她躺了下去，把被子拉到头顶，发出了一声窒息般的吸气声。
第二天早上，利维坦抱着小药箱和用来堆旧纱布的金属盘走上了楼，来到卧室门前，今天赫夫分外安静，平时她醒来之后都会发出多多少少一点噪音，打个哈欠啊，伸个懒腰、翻腾翻腾，弄的床架子吱嘎作响啊什么的，可今天她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利维坦推门进去，发现赫夫正坐在床上，她的眼泡浮肿，眼圈也黑的发紫，很显然一夜没睡，正盯着窗外的院子。“昨晚没睡好吗？”利维坦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赫夫好像要跳起来一样，“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昨晚做了一个令人困惑的梦，被吓醒了。”是关于昨晚的对话的吗？利维坦有些好奇，但担心这会让赫夫再次陷入尴尬的境地，于是便只是点了点头。“你的绷带得换了，额头上被敲伤的伤口应该已经愈合了，可以直接拆掉。其他部分的得换，否则会发炎，但是伤口的情况不太好，你确定你要看吗？”“没事，我应该已经见过一辈子可以见到的最可怕的场景了。”尽管赫夫这样说着，但利维坦并不这么认为。但是她还是开始剪开赫夫头上的绷带，把里面带着干涸的血迹的部分小心地从额头上慢慢撕下来，努力不伤及刚长出来的粉色皮肤。赫夫咬紧了下嘴唇，抠着手边的床单，指甲发白。利维坦把那些绷带扔到了金属盘子里，又拿起来医用的外科剪刀，“你真的做好看到那些伤疤的准备了吗？”“反正早晚都得看。”赫夫耸了耸肩。小臂上的压迫感一段一段的消失了，赫夫低下了头。
黑色的针脚，自己的小臂上就有两圈，“X”形的每个线结之间，黑褐色的血痂顺着线一道道的结在自己的手臂上。“他们把你砍碎了。”利维坦盯着手里的剪刀，“把你砍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是一堆碎肉了，对不起，我不能把你缝得再好看一些了。”“他们把我砍碎了？”赫夫打打量着自己的手臂。“是的。”利维坦很惊讶的发现赫夫的问话里没有一丝责难的意味，愤怒则占了上风，但这愤怒似乎不是对自己的。赫夫放下手，拳头握紧，眼睛里的金色蒙上了一层血丝，“他们活不过下个春天了。”“为什么？那群邪教徒没有得某种慢性疾病，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利维坦感觉很奇怪，但这不是人类们让她第一次感到奇怪了。“没什么，你的手很巧啊。”赫夫用和刚才截然不同的语气对她说，并顺手摸了一下她的头顶，轻轻揉了下头发。“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太麻烦你了，但你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什么忙？”“换完纱布以后你可以到我的店里取一下我的手杖和衣服吗？我得回去了。”“可是在这里把伤养好了再走不可以吗？”“我想快点回去把你的怀表修好啊，况且…”赫夫对利维坦温柔的笑笑，金色的眼睛却没有笑意，“我还有事要处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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